医院是程向南家的，我从未怀疑过他会在我的手术上动手脚。
隔着纤薄的门板，里面吵得不可开交。
我慌张地想要逃离，却不小心从轮椅上掉了下来。
门咔嚓一声开了。
程澈站在那，手机还亮着。
那张和程向南相似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他蹲下身将我抱回了轮椅上：
“我给你做手术，好不好？”
起初我以为程澈是骗人的，直到我顺利做完腿部手术，我才知道程澈是好人。
巧的是手术完的第二天，程向南出现了。
他看上去并不知道我动手术的事情。
我揉着自己的腿，程向南下意识地接过我的腿：“腿又疼了吗？”
我有些恍惚，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已经没有见过程向南温柔体贴的样子了。
我推开了他的手，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腿：
“有事吗？”
或许是我太过冷漠和疏离，程向南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受伤。
“姜黎，我错了，你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这些日子我请人在家里为你布置了专门的残障设备，到时候你在家里生活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方便的。”
程向南站在我的病床前，将角落里的轮椅拉了出来。
不容我反抗，他弯腰将我抱起放在了轮椅上，一边往前推一边告诉他在我家里替我准备好了一切。
我有些想笑，如果不是我刷过凌月的那些动态。
他这些话，我真的会信，甚至会为此感动。
我没有反抗，因为我确实需要一定的时间去修养身息，而程家是最好的去处。
只是我没想到，在程家还会见到另一个人。
回到家时，我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等着的凌月。
我从未见过凌月，只在程向南母亲嘴里听见过她的名字。
程向南母亲说我和凌月一点都不像，我像红玫瑰，她却是栀子花。
一个热情妖冶，一个安静纯洁。
可她不喜欢那朵栀子花，因为她靠近程向南只是为了得到当时外派留学的名额而已。
这件事程向南不知道。
我也没提过，他们之间的感情我并不愿掺和。
只是我没想到凌月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伤害我，甚至再次欺骗程向南。

我们领证的日子了，明早一起好不好？”
我听见自己回了一个好字。
或许，也是时候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程向南带着我到了民政局。
却在临近门前被一通电话绊住了，那边歇斯底里地闹，程向南耐心地哄。
我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转身打车离开。
车子疾驰而过，我看着程向南紧皱的眉头轻声说了句再见。
程向南哄得有些累了，想到了平日里不用哄的我。
一转头，却看见了轮椅上空空如也。
他随手抓过路人，麻木慌张地询问：
“那个轮椅上的人，你见过吗？”
接连问了几个路人，都是惶恐摇头走开了。
程向南彻底慌了。
他以为我又被绑架了，给凌月打去了电话……

。
“姜黎姐姐，你醒啦。”
凌月掐着声音扭着腰朝我走了过来，作势就来推我的轮椅。
我侧目，一眼就看见了她脚上的婚鞋。
这是我的婚鞋，是我和程向南一起去意大利的时候找手工匠人手工做的。
“这鞋你哪儿来的？”
我紧紧攥着她的手，说话时带上了些许怒意。
“姜黎姐姐，你干什么？我……”
凌月没说几个字，眼圈就红了，豆大的眼泪就往下掉。
“姜黎！”
程向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火急火燎地就站在我了面前。
凌月挣脱开来，躲在了程向南身后。
“姜黎姐姐只是问我鞋的事情，她没有动手，向南你别生气。”
“这个鞋放在房间的柜子里，我以为是你给我买的，我就穿上了……”
她揉着手腕，梨花带雨的样子像是有苦难言。
程向南愈发火大了。
凌月软软糯糯的样子，落在男人眼里是个尤物，可在我眼里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一双鞋而已，就值得你动手了？”
“姜黎，你别太过分！”
程向南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像是在看街边一只恶犬，满眼的防备和怒火。
“程向南，你要不要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那是我的婚鞋！”
他转头看着凌月，这才发现确实是我的婚鞋
“婚鞋多的是，你要的话我再给你买过。”
“凌月也不过是喜欢而已，穿一次怎么了，穿够了自然会还给你的。再说了你现在腿都断了，还需要什么婚鞋！”
“你和小月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难以置信地抬头，每个字都能懂，但连在一起实在是难以理解。
这双腿为了谁断的，谁都知道。
可现在他却在这说我这断腿不配穿婚鞋？
“凭什么要我道歉！”
“今天是小月的生日，寿星最大，这道理你都不懂？”
程向南生气地瞪着我，声音很响。
从前我只听说白月光威力大，但我实在没想到平日里雷厉风行聪敏睿智的程向南也会被这样拙劣的手段耍的团团转。
我懒得搭理他，推着轮椅转身回了房间。
身后传来凌月的哭泣声还有程向南哄她的声音：
“你放心，我一定给她个教
开，支支吾吾地开口：
“当然有。”
我太了解程向南了，他在撒谎。
这空空荡荡的病房里没有任何一丝温度，他怎么可能来过？
还记得去年我因为胃痛住院，程向南急得差点把医院掀了。
各种找名医，去手术台上抢医生，闹得医院鸡飞狗跳。
得知只是简单的肠胃炎之后，他也依旧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各种营养品各种必需品摆满了整个病房。
他甚至会让人每天送新鲜的花，美名其曰病人需要保持好心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我发生那件事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他竟然从未来看过我。
曾经那些入骨的爱意在听到凌月两个字的时候，好像完全消失殆尽了。
可我为他被折磨到全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甚至被打断了双腿，这些苦又算得上什么？
脑海里回忆起程向南在听见凌月名字时候的那种迟疑，还有看向我的为难，都让我喘不上气。
“你出去吧……”
我听见了自己哽咽的声音，艰难的转过身不再看程向南。
程向南有些慌了，他着急地向我解释：
“姜黎，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实在是抽不开身。”
“凌月她，她当年离开我是有苦衷的。她在离开我之后过得并不好，还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她需要我……”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许我会选择相信程向南，也会同情凌月。
可现在，我没办法相信了。
我一声不吭，任由眼泪在脸上肆虐。
伤口被眼泪浸透，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姜黎，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关于你的绑架案，你能不能写一份谅解书给凌月？”
听见这话，我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坐直了身子。
“程向南，是你答应我说一定会把欺负我的人送进监狱，得到该有的惩罚。”
“可为什么唯独凌月不行？全世界只要涉及到她，都能成为例外吗？”
“程向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为了谁！”
我歇斯底里地嘶吼，指着程向南的鼻子破口大骂。
可程向南看着我的眼神却越来越冰冷，直到最后用一种近乎冷漠的斥责开了口：
“姜
黎，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你以前的善良体贴都到哪里去了！难道都是装出来骗我结婚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领证的事情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听着耳边可笑又荒唐的指责，苦涩和无奈一层层爬上心头。
我正想开口反驳，只见程向南掏出手机，眼底的寒意一下子驱散了。
“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他看着手机头也没抬，丢下这么一句话离开了。
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最后一丝期待也都被燃尽了。
原来这就是我全心全意爱了三年的男人。
原来一个男人在不爱你的时候，看不见你的伤口，也听不见你说的话。
程向南，你放心。
咱们这辈子也不会领证了。
那天之后，我没再见过程向南。
他就像消失了一样，直到我在凌月的社交平台翻到了程向南的踪迹。
和初恋一起重温旧梦。
配图是一张张打卡的照片，新旧场景的拼接，每一张照片里都能看出程向南的身影。
露出半张的脸，一个背影，食指有颗痣的右手手掌……
每一张照片都像是针刺进我的眼里心里，带来不可磨灭的痛苦。
我最终还是没忍住，把动态截屏发给了程向南。
没过一会儿，程向南给我回了消息。
“姜黎，医生说陪着凌月散心有助于抑郁症恢复。”
“等她好了，我一定回来陪你，好不好？”
那些熟悉的汉字，怎么拼凑起来那么晦涩难懂呢？
我蜷缩在被窝里，任凭痛苦啃噬着我的神经。
脑海里不断闪回和程向南的回忆，层层叠加的痛感让我感受到了自虐的快感。
我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记住教训。
那天我路过住院医师办公室，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姜黎的腿不能再拖了，要是拖下去一辈子都会站不起来的！”
“你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凌月，把她逼迫到这种地步？”
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陪着凌月治病，姜黎性子倔，她要是腿好了一定会离开我的。”
“哥，你就再帮我这一次好不好？之后她的腿我一定会给她治好的！”
这家